【江南守候】老椅

老椅自我极幼年时便到了我家。
　　 它很结实，便是到了如今，也并不像那些与之年近的“伙计”般已经十足的枯朽憔悴。但它却一直很陈旧，家里并不缺桌椅，既登不得堂更入不得室，自打它来到我家里，便一直被“分派”廊檐下“做活”。我小时候住在商丘的癫痫病医院哪家治疗效果更好农村，那个时候无论老幼，并不乐于坐在屋里，要是搬一张椅子到廊檐下靠着墙坐下反倒是乐此不疲。这个现象，尤其夏日傍晚为盛，家家廊檐底下，排开三四张椅子，蒲扇轻摇，老人唱喏，小孩嬉笑，俨是天伦之乐。
　　 也正是如此，我对老椅愈发的情有独钟。它是松木材质，料子已经相当考究，农村家里对待这些日常家具多以实用为主。一些外表略显光鲜的桌椅多深藏家中，不使其雨淋日晒。它刚来的时候样子倒还算过得去，通身刷着棕黄色的油漆，要是早到几年，或许可以被留在里屋，凑合着接待串门的客人。它总归是时运不济了，来的时候椅背上还清晰可见漆刷的某某单位的字样，照这推断或是原主人有了什么变故，它被舍弃，很后才来了我家。这张椅子很朴实也很笨拙，方方正正，普普通通，当时我还极年幼，椅子面高过我腰，单靠自己还爬不上去。我用尽力气想要推动它，可它却纹丝不动——它的确很沉，便是现在我要想单手提它也还是很吃力的，就别说当时我一个小孩子。
　　 它就这样来了。一来就再也没有离开，便是和我有过暂时分别，它也还是留在我家，陪着年迈的爷爷，走过来老人很后几年时光。如今它已变的浅黄色泽，上边的漆褪去，依稀露出了木原色，残余的漆色变得晦黯发黑。椅面磨得发光，椅背上包起了包浆。别看它这份模样，这么多年来，它已俨然成为家里的一份子，无论时间还是空间如何变换，都不会将它抛弃。
　　 我究竟该多大，才难轻易地坐上它。我无法想起，那究竟会是什么时候，脑海里的印象似乎是一念之间。我只模糊地记得，前一秒还只能在将将铺开飞行棋棋盘的椅面上的我，下一秒就已经安稳地坐到了上面。恍如在此之前，要爬上椅子，都要踩着一把小凳子才行……往事随风，记忆里，已经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隐匿在深处的记忆偶尔飞出，虽然欣喜，却早已飞散，难窥全貌。
　　 尽管人是如此的健忘，老椅却一直守候着我们一家，守候着易逝流年，守候着红尘喧嚣中的宁静，守候着我或将笃行一生的幻想。
　　 我也曾嫌弃过它。那时候因为搬家，我房里的椅子只有一把。当有一天突然屁股下失去平衡，原来的椅子“砰”地一声应声夭亡，妈妈又想到了它，把它从爷爷那里带回。我极不乐意地再次坐上它的时候，身体的感觉却是一种无法表达的舒畅，这种感觉从来就有，却已经阔别许久。我知道，在我迫不得已地在功课中泅渡书海的时候开始，它就在我的脑海里淡去。那一刻，我的手指划过椅面，我看到岁月刻下的印痕，也感到岁月留下的温度。
　　 之前的不情愿烟消云散，心头反倒有了些许自责。妈妈担心它因为年久日旧，布满灰尘污垢，特地彻头彻尾的清洗一遍。结果洗得的确纤尘不染，却将它引以为豪的见证着时光岁月的油漆也一并洗掉了很多。我笑着找寻曾经留在上面的蛛丝马迹，我做过的、经历过的、经受过的许许多多的事，都在这椅面上留下了痕迹。椅面上布满小瘪坑。年深日久，早都给磨得模糊一片。痕迹斑驳的椅面，就像一块风化得相当厉害、漫漶不清的石碑。
　　 钟情于一见之间——这种纯属邂逅式的爱情，不知道何时开始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们的童年掺杂着八零一代火热的青春理想，往往在我们并不熟知这世间冷暖悲欢的时候，却一股脑儿跟风地在青春偶像剧的浪潮中习惯了追逐。我是特例，像是与众不同的，却似乎陷得愈深。这一点或在我今天不住敲击键盘，笔耕不辍的经历中得以显现。
　　 在剧情摄进银屏前一代人的心魄时，很神奇的变化不是他们饱受诟病的早熟，而是他们尤其变得喜欢幻想。小小的肩膀背起沉重的书包，沉默地踏着朝阳铺出的小路，游离的思绪无端地幻想着天马行空的种种。后来，我们长大了，正青春，懂得了那么一些人情世故，也感觉到了现实与影视毕竟不同，安下那份已经显得幼稚的心，学会成熟。童年的小伙伴已经渐渐走散，几乎不再联系，在各自逐梦的路上，只有我拿起了笔，感受着青春也记录着青春。
　　 我在老椅上学会了幻想。幻想着世间很美的爱情。可笑的是，直至如今我依旧只是幻想。当一颗渴望热恋的心在幻想的序曲中回荡的久了，那份收获的爱情往往十分的现实也十分的安稳。老椅上幻想的故事之精彩总是令我现在都羡慕钦佩，少年不知愁滋味，幻想地毫无羁绊，酣畅淋漓的感觉在我心头挥之不去。老椅是我忠实的更是很好的粉丝，是很好听到我一生中很炉火纯青想象力的朋友，是我一辈子怀念的那个可以靠着它看到蓝天白云，倚着它聆听鸟叫虫鸣的很好的见证。
　　 它就摆在廊檐下，不管风吹雨淋总是如此。南方的雨水很多，多得会让时间多得也像漫涨的河水一样溢出。南方夏日午后多有雷阵雨，雷雨过后会很闷，但是雨时却很清凉。急促的雨线斜斜地潲进廊檐打湿了老椅的凳脚。这个时候，里屋里便会闪出一个健朗的身影，顺手将椅背一提，往廊檐稍里点一方，又利落地回去。那是我的爷爷，也或许是我的奶奶，其实我也记不清，只是他们身上都体现着这个特点，农村人或许对此并不过于讲究也难以讲究，但是他们往往对一切生活的物质资料都很珍惜。雨总是很大，敲击着地面像是激烈的鼓声。我坐在老椅上无所事事地幻想，幻想“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的侠义柔情。幻想出来的爱情的确是美妙的，却也总是源此，我至今没有遇到心仪的女生，有时候怦然心动过，但渐渐地又归于安静，有的甚至在怀着美好的企盼入眠后戛然而止。
　　 平生已经越来越忌惮缘分二字，差不多都是因我这般可堪自嘲的思绪而来。但这倒未必是件糟透的事情。所幸到今天为止，已经有过几个在我心中留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般神来之笔的女生。而由她们为原型的幻想几乎横扫那些擦肩而过的俗套的影视剧。想到这里，有朝一日，或许我会问一个女生，是否愿意两个人幻想一生，让我以她为原型创作一部小说？她多半会愿意，便是摇头不愿意，那也是出于对我的不信任，怕我毁了她美好的形象。
　　 早几年我多次搬家，几次三番，东西丢的差不多。老椅却还在。当时住在公寓一楼，我窗外可以看到底下绿化地上矮矮的树木露出的绿色的顶稍。这树摇曳婆娑的影子总是在夜晚神秘的照进我的窗子，窗外或许是幽暗惺忪的路灯的灯光，或许是哪家夜归之人汽车前灯的光线，当我躺下的时候，树影在窗帘外摇动。老椅是那么安详，就这么看着我进入梦乡……
　　 从老椅沧桑已显却守候依旧的姿态中，我看到世态炎凉，我看到时光荏苒，以及想到曾经的亲人已乘鹤西归，眼中不自觉有些湿润。这个世间有很多值得我们去守候的东西，那会是生养我们的父母，那会是我们共度一生的眷侣，那会是我们地老天荒的誓言……也会是物欲横流中的平凡，黑龙江癫痫能彻底治疗吗也会是喧嚣纷扰中的安宁，也会是叛逆放荡中的皈依……流年空度，对月长恨。守候是一种品质，那是一种时光的品质。就如同老椅一样，任岁月长佳木斯癫痫病需要手术吗流，始终一如既往，默默注视着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其实我并不刻意地、忧伤地守候一份注定远去的执念，然而，“此情可待成追忆，只道当时已惘然”，就像冯骥才先生怀念他那张稀世的桌子一样，“哪怕是久已过去的，也叫人割舍不得；哪怕是不幸的，也渐渐能化为深沉的诗。”
　　 的的确确的，我真诚地感谢老椅守候了我十来年的光阴，并已经做出决定用我一生去守候这逝水流年，守候这花样年华，守候内心的宁静与不变的皈依，还有那份笃行一生的自由的幻想。
　　
　　
　　
　　
　　 于吴兴
　　 15年3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