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五月的花海里,在灌木丛中,在稀疏的林子里,白头鹎,它们在飞翔。你也可以说,花丛中的白头鹎,它们与花朵,一起绽放。
白头鹎,在我们家乡,叫白头翁。如果你说白头鹎,恐怕没人知道。但你说白头翁,大多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知名度很高的名字。因此,我想把它们的名字,还原成家乡人熟悉的名字:白头翁。
在伏牛山区,在众多的鸟中,白头翁是一种极其平常的鸟。它们头顶白色的羽毛,在山坡、丘陵、草地上飞来飞去。这种鸟,性格活泼,不大怕人,在树枝间跳跃。如果没人惊动它们,很少飞翔。偶尔飞翔,也是短距离飞行。更多的时候,它们蹲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叫声婉转。
这种类似与麻雀的鸟,和麻雀一样,随处可见。在乡下,人们把麻雀叫做“小虫”,把白头翁叫做“白头小虫”。如果从形体上看,它们确实与麻雀无异,甚至叫声,也极其相似。白头翁与麻雀很好的区别,是羽毛。麻雀的背部栗色,灰白相间。白头翁的腰背部则是灰绿色,翅膀和尾部稍带黄绿色。如不仔细观察,还真能把它们当做麻雀。
我一直觉得,白头翁,只是乡村的鸟,它们是属于乡村的。我在乡下时,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它们的存在。只要有树林,有草地,有果园,就有它们的身影。甚至城市的公园、行道、阳台、树木上,也经常看到它们。后来查资料才知道,白头翁,它们不仅属于乡村,也属于城市。这是为数不多的寄居在城市的鸟。因此,有人把白头翁、麻雀和绿绣眼,称为“城市三宝”。
我曾在单位的院子里,看到成群的白头翁,也曾见过它们筑的巢。单位在南阳市李宁体育园,这里风景秀美,绿树掩映,有数十种鸟生活在这里,白头翁就是其中之一。每年三到五月繁殖季节,总能看到白头翁在树丛中筑的巢。巢的形状碗形,多用枯草的茎和草穗。鸟巢筑在树丛中,很隐蔽,一般不仔细寻找,很难看到。甚至在阳台的花木中,你也可以看到它们的巢。
每年春天,是白头翁繁殖的季节,如果你细心,你就会发现,一只白头翁出现在树枝上,不停地鸣叫,那是它们在用歌声寻找配偶。如果你看到另一只白头翁飞来,两只鸟一唱一和,那就是它们在唱情歌。接下来,它们会选择在灌木丛中筑巢,然后繁育后代。一般一年一到两次,每窝产卵3-4枚,一个月时间,就有小鸟出巢。
白头翁的食物很杂,很多昆虫,尤其喜欢蝗虫、蝇蚊、蚂蚁、蝉虫,甚至蛇、蜂、蜘蛛,都是它们喜欢的美味。它们也吃植物的果实和种子,山楂、桑葚、苦楝、葡萄等,时常飞入果园,偷吃果实。很多果实上的累累伤痕,有很多应该归功于白头翁。
现在,我们单位的院子里,还有成群的白头翁飞来飞去。我在去年白头翁筑巢的地方看了看,去年的旧巢还在,但巢的主人,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空荡荡鸟窝。看来,白头翁是没有记忆的。或者,它们没有故乡观念。作为自由的鸟,没有故乡记忆,是大胸怀。是四海皆我家,天涯任我行。
二
乡村是鸟的世界。在乡村大世界里,生活着无数的鸟。很多鸟,你看到过,但很快就忘记了。我喜欢鸟,对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爱。面对数不清的鸟,你很容易忽略它们。比如我,看到过很多鸟,但叫不上来名字;还有很多鸟,知道它们的名字,但忘了它们的模样。
很多鸟,你之所以记得它们的模样,记得它们的名字,是因为它们的与众不同。当然名鸟你是不会忘记的,它们的知名度高,你早已记住了它们的名字和模样,比如孔雀、比如百灵、黄鹂。还有那些丑陋的鸟,你也容易记住,比如乌鸦、寒号鸟。还有一些鸟,是大家族,经常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比如麻雀、燕子。而那些平凡的鸟,你就很容易忽略。如果一种极其平凡的小鸟,让你过目不忘,这鸟,一定有显著的标志。比如白头翁。
是的,白头翁。这是一种你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鸟。
我*一次在山坡上看到这小小的精灵,看到它们头顶上的那片白色的羽毛,我就很奇怪。为什么它们的头顶上,长着白色的羽毛,而不是红色,或者绿色,再或者是蓝色的呢?
这鸟,*一次,就让我记住了它们的模样,从此就刻在了心中
这鸟,你看一眼,你就会喜欢一辈子。
这鸟,你喜欢就想拥有,就想与它朝夕相伴。
我在乡下时,对于喜欢的鸟,总要抓一只养养,但唯独没有养过白头翁的记忆。没养白头翁,并不是我不喜欢这种鸟。记忆中,我们村庄里,没有人养过白头翁。因为没有人养过,不了解它们的习性,没有经验,怕养不活。其实,养鸟对于养鸟人来说,是喜欢。但对于鸟来说,是一种伤害。但在我童年和少年时代,没有这样的意识。我觉得,我喜欢鸟,把它们养起来,就是对鸟们的爱。
对于生命的爱,不应该是自私的。因为,生命是领先的,是珍贵无比的。爱不是囚禁在笼子里,生命是自由的。
我很长一段时间,盯着它们头上的白色羽毛,那片洁白的白,特别的耀眼。我甚至在很远的距离,在树的枝头上,在凝绿的灌木丛中,在灰褐色的土地和草丛里上,通过头顶上的白,认出它们。我喜欢看它们在田野里寻找农人遗落的谷粒,在草丛中悠闲地寻觅草籽,在山坡上追逐一只蚂蚱。那活泼、伶俐的身影,总是吸引着我的目光。
那片白色的羽毛,一直让我纠结。我想,一片白色羽毛里,一定有一个故事。父亲告诉我,白头翁原来头顶上不是白色羽毛,是一片红色的羽毛,血红血红的羽毛。
父亲说,在很远古的时代,一片森林里,生活着一种聪明的小鸟,头上长着一撮火红的羽毛,模样很可爱,很多鸟看见它,都很喜欢它。
小鸟觉得,如果自己多学点本领,那不更讨大家喜欢吗?于是它决定学本领。它找到喜鹊,请喜鹊教它搭窝。喜鹊告诉它,搭窝很累,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衔树枝、草和泥巴。小鸟怕把自己的嘴啄破,就放弃了。
黄莺的歌声很美,它就想跟着黄莺学唱歌。黄莺说学唱歌要先吊嗓子。开始觉得很新鲜,但学了几天就厌烦了,于是,小鸟就不辞而别。
它后来跟老鹰学飞行、跟鸬鹚学打鱼,但都半途而废,很终一事无成。头上得红羽毛也变成白羽毛,小鸟依然没学到本领。它为了让子孙后代吸取这个教训,它的子孙后代一生出来,头上都有一撮白羽毛。于是,大家都叫它白头翁。
我听后,深不以为然。我觉得,白头翁是很勤奋的鸟,整天忙忙碌碌地筑巢,繁育后代;它们的歌声,优美动听,与黄莺相比,各有千秋,并不逊色;它们的飞翔,虽比不上雄鹰,展翅凌空,但也姿态优美。它们虽没有鸬鹚打鱼的本领,但捕捉昆虫的本领是鸬鹚无法比的。
多年以后,我已长大成人,但无所事事。为了让我学到一种安身立命的本领,父亲让我跟着他学唱戏。父亲唱曲剧,从家乡南阳唱到洛阳、平顶山,又唱到湖北襄樊、老河口,唱出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也唱出了家中的柴米油盐。父亲让我学曲剧,我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父亲不甘心,就在家中教我,我跟着父亲学了半月,连戏词也记不住,唱着唱着就忘了词。很终,还是放弃了。
后来母亲又让我学木匠,母亲说,木匠很吃香,谁家不用家具,到什么时候,乡村都离不开木匠。你学会了木匠,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乡村的木匠,终究会失业的,因为我看到,家具店已经开到了集镇上,而且做工精细,花样翻新。乡村木匠老手艺做出的家具,逐渐被人淘汰。
对一种事物的认知,来自于自己的判断。我对白头翁的观察,让我很快否定了父亲讲述的故事。我觉得,我所看到的白头翁,是一种美丽勤奋,活泼伶俐,机灵可爱的小鸟。而不是父亲故事中,那种懒惰、奸猾的鸟。
白头翁,头顶上的白,在我看来,是一种标新立异,是一种与众不同,是一种自我个性的张扬。
三
鸟是有情感的,它们的感情在于行动,是无声的。人类作为高级动物,对异类带有一定的排斥性。很多时候,我们忽略了它们和我们一样,是有血有肉有情义的动物。
我早年写过一篇《鸟泪》,当我们从鸟巢里抓出套住的母鸟,母鸟拼命地挣扎,很后看着鸟巢里幼鸟,绝望地流出了一滴伤心的泪水。这篇散文很多人认为是虚构的,不停地有人质疑。他们问我:“克慰,你真的看到鸟流泪了吗?”“鸟会流泪吗?”
记得《狗能记住回家的路》发表后,也有人质疑,认为一只狗离开家一年多后,从三四百里的新家回到原来的家,是不可思议的。在乡村,有这样的俗语:“狗记千,猫记万,老母猪只记二里半。”事实上,这样的俗语,很多人不以为然。他们觉得,猫根本记不住万里的家,狗就更不用说。这样的俗语,是夸张的说法,不足为信。
鸟会流泪,是因为母爱。鸟不是为自己流泪,是为巢中嗷嗷待哺的幼鸟。那是亲情,是母爱之情。狗能从数百里之遥,在离开主人一年多后回到原来的家,也是情,是感恩之情。我们不能因为它们是低级动物,就忽视和否定它们的情感。
发一则关于白头翁的信息:今年5月14日,在湖南武冈市自来水公司大院里,一只白头翁不知何故意外死亡,另外一只白头翁哀鸣着从枝头上飞下来,展开翅膀护住了众人脚边那只死去的白头翁。它抓拖着,奋飞着,想将同伴带走。可白头翁无法抓起同伴飞离,但却不甘罢休,不停地尝试着。人们发现,在白头翁的努力下,将死去的同伴拖出2米多远的距离。每次尝试过后,它就仰头长鸣。死去的鸟儿脖子上的羽毛被抓掉,渗出血迹,拖出的距离在不断增加,引来不少苍蝇,很后,大院保洁员将死鸟移走了。但是,它仍然不愿离去,一整天都在院子里悲哀的鸣叫,十分凄婉。
这是我从网上看到的信息,是否真实,不得而知。但我相信,这则消息是真实的。因为去年春天,我在单位的院子里,看到了同样的一幕,不同的是,那只鸟是一只绣眼。
那天早上,一只雄性的绣眼,误入单位的走廊,走廊是用蓝色的玻璃封闭的,绣眼鸟飞进走廊后,受到了惊吓,在走廊里飞来飞去,可能是急于脱逃,误把玻璃当蓝天,一个劲地往玻璃上撞。十多分钟后,绣眼鸟从撞上去的玻璃上掉了下来。我走过去,想把它捡起来放到窗外,没等我走近它,它就惊恐地飞起来,然后一头撞在玻璃上,摔在水泥地上,嘴一张一张地呼吸。我想把它扶起来,但扶了几次又倒了下去。可能是撞晕了吧!我把它放到院子里的草坪上,心想,休息一阵,凉风一吹,它就醒了过来。
中午下班,我特意去看绣眼鸟。很远就看见,有一只绣眼鸟,在草地上蹲着,它的身边,躺着一只绣眼鸟,一动不动。我走过去,惊飞了蹲着的绣眼鸟,它“唧”的一声,飞到了草坪边的玉兰树上。而那只躺在地上的绣眼鸟,早已没了呼吸。那只惊飞的绣眼,蹲在树上,不停凄厉地鸣叫,始终不肯离去。
几年前,我在老家的山坡上,看到两只白头翁勇斗伯劳,那场景令我震撼不已,它们让我看到了弱者面对生命,所产生的强大的牺牲精神。
那天回家看母亲,闲时去去山坡上走走,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两只白头翁很悠闲地在草地上觅食。突然,从松树林里飞来一只伯劳,扑过来就啄一只白头翁,就在伯劳扑倒白头翁的一瞬间,另一只白头翁飞扑过来,在伯劳的头上狠狠啄了一口。伯劳放下地上的那只白头翁,反扑过来捕抓啄它的那只白头翁,而刚才被伯劳扑倒的那只白头翁,迅速地扑上去,猛啄伯劳。两只白头翁啄、躲、闪、跳,与伯劳打来打去,勇猛无比。
伯劳有“雀中猛禽”之称,但面对两只勇敢的白头翁,毫无办法,被打得身上的羽毛纷落,很后落荒而逃。两只白头翁飞落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大声鸣叫,好像是在祝贺自己的胜利。
两只小鸟面对强者,毫不畏惧,不惜用生命保护自己的同伴,让我震撼。那一刻,我对小小的白头翁,充满了敬意。
现在单位的院子里,每天都有数十只上百只白头翁,在草坪上,在树枝上,在竹园里,“叽叽喳喳”地鸣叫。我时不时走出办公室,站在院子里看着它们,与它们长久对视。
我觉得,这些小精灵们,值得我注视的,或者是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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