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依旧摇曳呢喃细语；雨，依旧轻洒点点柔情。
又一年的“五一”节，我*一次在这个假期踏上回家的路。透过车窗玻璃，时而雾绕翠峰雨色空蒙，时而绿树掩映粉墙青瓦，时而青青田野波碧荡漾，时而枝条垂映摇曳生姿，偶尔还有青青的水。远离喧嚣和污染，一路上满眼的碧绿，心情便变得异常柔软，情不自禁地期待，期待与家零距离的那一种幸福。
快到正午时，列车到站，天放晴了，太阳露出温和的笑脸。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泥土清香，扑鼻而来，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直沁人心肺，好久没有嗅到天地间如些清新的味道了。出了车站，踏上一条宽阔的柏油路，路两边是流淌着芳艳和婆娑的花草树木，人工栽种的草木中贴着地皮长着一种名叫打碗花的野花，举着仰天开放的红喇叭，在风中曼舞，便见一两只蝴蝶在近旁飞翔；树木是一种开紫色花的山桐，长得很茂盛，还没到开花的时节，叶子大得像一张张撑开的绿伞，雨天折一片桐叶可以当作遮雨的斗笠，暑天折一片桐叶可以当作遮阳的伞，有翠鸟唱枝头，婉转动听；三三两两的出租车和私家车保持一定距离停靠在路边等着归乡的游子；远处是一片连着一片摇着碧波的庄稼，在庄稼后面，是山峰楼舍的雄姿，在高远的蓝天映照下，熠熠生辉，山风野馨，汇成了家乡特有的田园风光。
“姑姑……”二弟带着侄子园园向我们招手，准是母亲让他开车来接我们。半个小时后，我站在家门口。小妹已到，小姑也已到，母亲已做好饭，只等我们一家到后就开席。我看到了母亲脸上灿烂的笑容，看到了父亲眉宇间洋溢的喜悦。
大人和小孩各坐一席，我们姐弟几个还和小时候一样没等父母拿起筷子就大口吃起来，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母亲微笑地看着我们，眼睛有些潮湿，脸上却是极大的满足与疼爱。
“外婆，怎么没有生日蛋糕？”正当我们吃得兴致的时候，女儿小叶子冲着我母亲喊了一句。我拿在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小妹夹着的菜停在了嘴边，我们这才意识到，今天是为什么而回来的。是呀！怎么没有生日蛋糕？怎么就这样吃了起来？我们互相对视后，又一同将目光投向了母亲，继而又全部转向了二弟，我和小妹离家远，生日蛋糕只有二弟准备很合适，但见二弟一脸的茫然。
“你爸的生日还有三个月，为了把你们都能叫回来在家吃一顿团圆饭，我就编了今天是你爸生日的谎言。”母亲依旧微笑着，语速很慢很轻。早在半个月前，母亲就逐个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五一”节都回家，并告诉我们，今年是我父亲65岁生日（母亲记忆中的生日都是以农历记载的），碰巧今年在“五一”节这一天，我们有时间回家。我们都相信了，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人记得父亲的生日。父亲的生日，在我们的记忆中没有概念，我甚至都不知道父亲今年多大岁数。从小到大，都是母亲给我们煮生日长寿面，成家之后，变成了我们一直为自己的孩子过生日。谁又能曾想过父母的生日？
“你爸老念叨着，你们几个什么时候能带着孩子一起回家，咱们在一起照张全家福。我们两个守着全家福，也就守着一份踏实和期盼。”母亲仍然微笑着，我的眼睛却湿润了。小姑无语，二弟无语，小妹无语，只有我们的孩子们依旧在一旁开心地吃着母亲亲手做的一桌饭菜。
足足有五年了，没有这样聚在一起。小姑在另外一个城市安了家，小妹在另外一个城市安了家，而我也把家安在了不同的城市。回家，我们都是各自按照自己的时间安排，以前每年过年时，也是一家大团圆的时候，父母一年中总还有了个盼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也是小姑能回我回不了，我能回小妹回不了，一家人坐在一起说句话、吃顿饭似乎成了父母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父亲想照张全家福这个小小的愿望，耗尽了五年的期待都没有实现，而今天，母亲却用谎言来实现父亲的愿望，也实现她的愿望。
“来，举起杯！”父亲端起酒杯，打破了沉默。白酒、红酒、饮料，齐举相碰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是那么的美妙动人。喜欢慢慢品味红酒的我，碰杯后一饮而尽，这杯红酒，我无法品出其真滋味。
席散后，我们在家门口照了张全家福，圆了父亲的梦，也圆了母亲的梦，也把念想留给了他们。老公陪着父亲在书房欣赏父亲的毛笔字，我和小姑小妹随母亲看她养的花、种的菜、栽的树。一楼大厅门口的两边全是母亲养的花，金心吊兰居多，还有我们姐弟几个的出生月份花，现在正逢十月份出生的小妹月份花牡丹花盛开。从客厅楼梯上到二楼，更是让我们惊喜万分，这里流淌着一片碧绿。母亲居然在全是水泥的二楼栽树、种菜，绿油油的树叶、青菜在阳光下翠绿欲滴，让这个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的小楼呈现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母亲喜欢花木，他们半生的积蓄供我们姐弟上学之后，余下的只能买到这不到二分大的一块地皮。父亲便别出新裁地在二楼用水泥砌了两个一米多深的悬空水泥池，他和母亲从一里多外的田坎上取土，用袋子一点点地装回来，不知跑了多少次，也记不清用了多长时间，水泥池被土填满了。母亲便买回来树苗、菜籽，精心地栽培。现在两棵核桃树都已长大，每年都结好多核桃。自从阳台上有了这两块空中土地后，母亲一年四季一直自己种菜吃，偶尔上街买些菜，用母亲的话说，她和父亲过着绿色环保的生活。我用手触摸着这两块土地的水泥边缘，粗糙而温暖，斑驳却亲切，清静安谧中，充满明媚，充满希望，也充满着期盼。我仿佛看到母亲无数次地遥望挂满了两棵树的枝头，她知道我们不一定回来，还会每天站在这树下望着远方，回转的眼神里饱含着太多的言语。
阳光洒泻在随风摇曳的青菜上、核桃树上，像是春湖绿水中泛起的微波细浪。我站在核桃树下，任凭风中摆动的核桃树枝叶撩动我的长发，抚摸我的脸，树叶抚摸我的方式就像母亲的手。这两棵核桃树是母亲专为我栽的，我有头痛病，母亲说每年要吃秋天刚下来的新核桃。秋天核桃成熟后，母亲就坐在阳台上，用一个小铁铲正专注地费力地一个一个剥着核桃外面厚厚的绿皮。从树枝间隙透出的阳光轻柔地披在母亲的身上，母亲的眉梢挂着隐隐的笑意，眼角浮着疼惜的忧伤。母亲的手指被染成了黑色，阳光在这色彩上跳跃。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她的爱，每一颗核桃都牵动着她的心，她剥核桃的神情里，有几分疼爱，几分担心，更有她美好的期盼。核桃外皮一点点剥完，然后放在盆里用清水洗一遍，晾晒干后被母亲逐一放进一个蛇皮袋里，她的疼爱，连同她的希望也一同放进这个并不好看的蛇皮袋里。
核桃树的绿波笼没了我，我浸在这恬怡里。抬眼环视，我似乎看到了一树核桃结得绿光油亮，在枝叶的空隙吐释着一腔充盈的情意，我沉醉其中，心里充满了温情柔意，萌动着一缕缕爱的情韵，核桃枝叶年年吐绿，开在思乡的频梦中，母样年年剥着核桃，我用生命慢慢咀品。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的鼻子酸酸的。
儿女是父母眼睛里的春暖花开，寒风吹不透欲滴的关爱！
虽然这次回家没能给父亲过上个生日，但我在城市里郁结的思乡春愁，在这里却融化成对未来的无限想象。我很欣慰，父母健康快乐生活着，也是我们儿女的福气。我突然觉得，有父母在，我就好像走在霞气里，到处都是我的意境，我头顶的天空还是那么广阔，我依旧能追着蓝天上的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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