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花灯的记忆

一次整理储物间，竟然发现了一个用铁丝制成的八角灯笼，因为保存不当，上面的纸已经全部开裂，画在纸上的画也已模糊不清。我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和我一块整理储物间的儿子，因为这样的灯笼，我从未给儿子做过。立在一旁的儿子笑着从我手里拿过了灯笼,儿子说这是他二舅去年过年时送他的，结果回来放到储物间就给忘了。末了还高兴地说，这支架还好着呢，今年过年时要重新把纸糊上。
　　 看着儿子兴奋的笑容和他手中的灯笼，我似乎又看见了儿时那挂在屋檐的八角灯和摆满院墙的碗碗灯。
　　 在我们老家，花灯寓意着日子过得红火，所以为了图个好彩头，每年的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是要挂花灯的。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的就是和家人一起做花灯，姑且不说花灯寄予了家人多少的美好的愿景，就单是那做花灯过程中体验到的乐趣就足以让我留恋不已。
　　 老爸是个喜欢红火的人，他极希望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因了这个缘故，每年一过正月初十，老爸就开始张罗着做花灯的事。
　　 早些年我家的灯笼架子是用高粱杆做的，很常扎的就是八角灯笼。可是用高粱杆做的灯笼架子架不住雨淋日晒风吹，不等正月过尽灯笼就散架了。后来就改用铁丝做灯笼架，铁丝做的灯笼架比较结实，但就是容易生锈，一旦生了锈糊上去的纸就容易开裂，所以，每年我们都得先把生锈的灯笼架拿出来用砂纸仔细地打磨，直到露出铁丝原来的面目，才往架子上糊纸。
　　 老爸做事极为认真，每到这时必定亲自坐镇指挥，生怕我们有一丝的纰漏。从检查花架是否完好无损到打磨是否彻底再到糊纸是否平展，简直是事无巨细。一旦哪个细节不达标，定免不了瞪着眼睛苛责我们一顿，但是这样的苛责丝毫不会影响到我们做花灯的兴致，每次挨骂后我和妹妹都会吐吐舌头并相视一笑，然后埋头仔细地检查花灯……至今我都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多年以后回头细思才发现，其实我并不是有多喜欢做花灯，我很喜欢也很留恋的其实是当时家里的那种闹腾的热闹劲，还有家人之间其乐融融的那份温情。
　　 糊完纸后灯笼就基本成型了。很后一道工序是在灯笼上作画。这是个技术活儿。不仅要求作画者略懂丹青，而且画画的力道还要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把已糊好的灯笼给戳个窟窿，这样一来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这很后一道工序是很为关键的。在大姐夫没来我家前，我家的这很后一道工序一般是由老爸来完成，因为老爸擅长书法，因此他总是在八角灯每一面用毛笔写上几个谜语。自大姐夫来家后，这很后一道工序也变得繁癫痫病怎么治疗有效果琐起来，老爸在写完谜语后，并不就此结束，而是要求大姐夫给这些谜语配上适合的插图。大姐夫是个极有才情的人，每次配得插图都能令父亲满意。只是因为姐夫白天要上班，所以作画每每要在晚上进行。记得那时一到晚上，我们姐妹几个就围在一起看姐夫作画，一边看一边还指手画脚，装作一副很在行的样子，有时甚至还为了灯笼上哪个图案画得很好而争论不休。每当我们起争执的时候，姐夫都会把毛笔一扔，瞪着眼睛把我们怒视一圈，我们见状常常一窝蜂地四散跑开，等看到姐夫重新拿起笔时，我们就又聚拢了来继续指手画脚……一向严厉的老爸这时却不骂我们，反而看着我们笑。彼时的家里就像一个欢乐谷，每个角落都哈尔滨哪个癫痫病医院比较好回荡着笑声。
　　 制作好八角灯，我们还要糊碗碗灯。记忆中的碗碗灯极其简易，制作也是极为简单的。底座是废弃不用的半块砖头，糊在砖头边沿的纸是制作八角灯剩下的边角料。每到要制作碗碗灯，我和妹妹就自告奋勇地承担了糊碗碗灯的任务。我们把村里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废弃砖头捡回来，先把砖头的边边角角简单打磨一下，然后用浆糊把花花绿绿的纸沿着砖沿粘到砖头上，一个个简易的碗碗灯就制成了。随后我们把做好的碗碗灯均匀地摆在院子的矮墙上。听老人说，家里点了碗碗灯，神灵就会保佑全家，鬼怪看到墙上的碗碗灯就不敢再靠近了，虽说此话带有迷信色彩，但于我却有莫大的安抚作用。因我生性胆小怕黑，平常的夜晚是决计不敢独自出门的，可唯独正月十五的这天晚上却敢，心里也不觉害怕，可能就是受了这碗碗灯的荫庇吧。姑且就让我这么认为吧！
　　 到了正月十五晚上，当每家每户都点亮了灯，村子一下就变得亮堂多了。看吧，家家户户墙上都摆满了红黄绿紫的碗碗灯，就像绽放在墙头的一朵朵莲花。
　　 既然点了花灯，岂有不赏之理，于是人们在自家的花灯全部亮起来之后，就开始游街串巷了。我们小孩子也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到东家转转西家看看。边转边还煞有介事地评头论足，不转到腿累身乏是不会回转家门的。我喜欢光亮的东西，因为即使再微弱的光也足以驱散了我内心对黑暗的恐惧。
　　 后来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街上卖灯的商家越来越多，且样式新颖，人们便不再亲自动手去制作花灯了。一则节省时间，二则人们渐渐也不再相信花灯能驱邪的迷信传说，只是因了花灯有着红火的寓意，因此，人们依然会在正月十五这晚亮起买来的花灯，可是那全家人围在一起做灯的场景却渐渐地模糊在了岁月的记忆里，手工做的八角灯、碗碗灯也渐渐隐退在了记忆的角落里。
　　 ……
　　 我拍拍儿子的肩膀：“把灯拿回楼上去吧，今年我和你一块做花灯。我们不但要做八角灯，还要糊碗碗灯。”看着儿子兴奋而又不解的神情，我故意卖了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我知道，有些遗失的过往不是用语言可以说得清的，它需要我们用行动去延续，因为那里不仅有亲情还有离我们渐行渐远的传统文化……